【局外人视频】001期
见到子衿，是在她重建公司后第一次出差谈判。
一身lolita男装，一字眉，漂白的头发，不笑时自带几分严厉。今年她20岁，是网文写手，亦是编剧，主持人，coser，经纪公司创始人，诸多身份集一身，都是她11岁辍学离家“北漂”养活自己的证明。
离家这九年，起起伏伏，最落魄时，曾和狗抢饭吃；志得意满时，写出过几乎与业内大神比肩的网文作品，开公司也一片利好，坐着也能大赚，但之后因年少踩过不少坑。
目前遇到最大的困难是去年血亏1000万，手上运营的两部灵异题材的IP，遇上行业政策的变化，无法上市。这次亏损，也让她公司直接破产。
除了很坦诚自己曾经跌宕的过往，她也并不避讳对我们谈起自己的期待和野心，以自己的能力减少网文圈“套路文”的现象，并实现身家上亿，成为上市公司的总裁，是她一直执着的目标。
01“这道坎，现在还过不去”
这次来广州和客户谈判前，她发过一条朋友圈状态，“该面对的总是应该面对。离开广州、天津，已经快一年了。”
此前，上一家公司总部在天津。那年，她15岁时，到广州管分公司，在这座城市住了三个月，住所是半岛酒店。
她最喜欢的住处是酒店，她道不明具体的原因，或是因为酒店意味着不安定，经常出差对她而言意味着前进；或是因为酒店简洁，可以心无旁骛地工作。
但直至离开广州前，她还是不敢回去公司附近的旧址，原因是，愧疚。“不敢面对之前的员工，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。这道坎，现在还过不去。”
她建立的公司都是做作者经纪，与网文作者签署劳动合同，作者的网文收入归她公司所有。无论这些作者的作品在各平台上的订阅数和稿费多少，她都需要承担她们每个月基础保底的稿酬。作品的其他衍生价值，则与作者分。
“我觉得在这个时代还有作者吃不起饭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。”这是她做这件事的初衷之一，此外还有，她希望能够让这个行业少一些高仿文，套路文的存在。
但目前她的工作正在受到重创。作为网文平台龙头老大的阅文集团，与作者签署的合约里通常包括买断作者的著作财产权和著作人身权，以及实行免费阅读。
按照以往，她通常和平台签约时，会只授予部分版权，保留部分有潜力改造成IP的作品的版权。阅文的全版权收割，无疑是把她公司最大的利润收入路径给封住。
此外，如若大规模推行免费阅读，最直接会让作者的利润直接锐减，而她作为签约写手的经纪公司，则必须承担这些风险。目前，阅文集团推出最新版优化合同，合同表示给予作者自由选择的权利。但垄断形势下，作者又有多少话语权，又是有苦难言。
除了垄断形成的不利局面，行业政策的不稳定，也让这个公司的命途颇为难测。
去年她运营了两部IP题材的作品，一部是自己的小说作品，一部是自己的漫画作品，但刚好遇上去年不鼓励甚至禁止非现实题材的传播，所以它所有的前期宣发都打了水漂。“一部分是投资人的钱，一部分是自己的，一部分是这两部作品本身的价值，加起来亏了1000多万。”她低声陈述。
她曾经跟公司员工承诺，绝对不会裁员，但最终公司倒闭了，不得已让他们走了。自己也用尽自己的薪资去支付他们的薪酬，还欠下的，往后就按三倍来还。
在广州时，下班后她经常去附近的酒吧，目的是结识一些能谈合作的商业大佬。更放松的是去附近的椰子鸡店，她坦言喜欢粤菜，但同时也喜欢烧烤。
02“饿了两天，就和狗抢了起来”
烧烤店对她而言，是众多混乱记忆里为数不多鲜明的东西。
二年级时，开始给一些杂志投稿。在被多次拒稿后，五年级时，她开始获得稿酬，一笔2000元，一笔800元。
这两笔稿酬，对于每个月父亲只有2000元工资，母亲没有收入的家庭来说，她觉得这是一笔巨款，并认为之后可以凭稿酬养活自己。
但父母认为，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在电脑面前，是不务正业，激烈时会经常争吵，脾气不好时对她进行家暴。
于是，在11岁那年，她选择揣着800元稿酬离开河北去北京。
2011年，北京一个烤串3元钱，她兜里只有五角钱。“饿了两天，在烤摊前迈不开脚步，老板不小心把一个烤串弄掉地上了。旁边一只狗想吃，我也想吃，就和狗抢了起来。”子衿坦言。
“后来那个老板看我可怜，免费请我吃了一顿，现在我还是很感激他。”她对我说。
之后，她到酒店里当过DJ，合伙做一个大公司的策划加上分公司的负责人，慢慢养活自己。然后开始自己开公司，“那时候很顺，躺着都能赚钱。”在北京朝阳的一家公司里，周围的商务对接都很顺利。
这几年，也是她最顺利的时候，无论是公司的经营，还是自己的网文写作。这也是她目前在过往岁月里最怀念的光景，因为，不欠任何人，自己活得很好。
但现在，她觉得自己辜负和亏欠了不少人，她需要再次站起来，一个一个还清。
03“如果谈成，就算重新站起来了”
这次出差，则是她重整旗鼓的第一个关卡。
“如果谈成了，我就算重新站起来了。如果没谈成，就再次回到一无所有的阶段。”无疑，这是一场重要的谈判。
凌晨1点，子衿发微信跟我说，以前在广州时常用的化妆师有事，现在得临时找其他的化妆师。
次日上午8点，她告诉我，已找到化妆师，约好早上9点。她要的东西，绝大时候必须达成。
必须要请人化妆，她坦言是因为自己内心的自卑，化完妆能让自己自信起来，毕竟，商务谈判，最需要的是气势。
“这笔预期100万的单子，之前都是他们联系我，但我现在去一趟，希望赶紧落实了吧。”毕竟，新公司需要钱给员工发工资。
甲方是一家情趣用品公司，希望子衿帮运营它们的一个情趣漫画人物IP，实现流量的翻倍和用户黏度的提高。
谈判将近4小时，整个过程她全神贯注，声音偏低但又底气十足。她告知我们，她的策略是坦诚，不夸大成效，只谈保底值。
面对对方的漫画剧本，她不避言自己的看法，建议直接止损。对方苦笑，底气又落了几分，但仍僵持着把握自己的谈判权。
办公室的员工已逐渐下班，最终，这场见面没能在达成一致中结束。甲方公司表示次日中午前给到回复。她表示接受，但难掩几分失落。相比谈判前的志得意满，谈判完后，则显得有些失落与松弛。
于她而言，网文写作是她最热爱以及视之为生命的事。她需要让自己的公司再次顺利运转，去还清所欠下的债务，然后从容写出自己认可的作品，以及实践改善网文圈套路文常态的初心，顺带，实现她常挂在嘴边的，上市公司总裁梦。
这次的谈判，无论成败与否，只要还活着，她便会继续坚持下去。“靠人嘛，还是得靠自己。我想再次站起来，面对曾经不敢面对的一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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