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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语：
都说“见舅如见娘”，从这句话可以看出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是何等地密切，可是，现实生活中，有些兄弟姐妹却因一些过节或矛盾，从而彼此之间断绝关系，老死不相往来。
这一时想不开，不仅仅破坏了两个家庭或者说两代人的关系，更关键的是造成双方无法弥补的遗憾。
正如同安先生的母亲和舅舅之间一样，舅舅患重病去世，母亲记恨舅舅，从舅舅患病到去世，一直没有出现，甚至连舅舅的葬礼都没有出席。
6年后，母亲患癌，在病床上痛苦挣扎时，嘴里却念着舅舅的名字，可她念着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。
这一刻，安先生似乎读懂了母亲内心的愧疚与遗憾。
来自安先生的讲述：
我母亲在八九十年代算是远嫁，母亲和父亲的结合有点特殊，听说当时母亲并不是主角，而只是陪衬。
可作为主角的男女双方并没有看上对方，反而是母亲看上了父亲，为了嫁给父亲，母亲抛下了所谓的面子，不惜直接追到男方家里来。
母亲的行为引起了很多人议论纷纷，甚至还有人说她不检点、不要脸，哪有女方追到男方家里去，这简直是丢脸。
可能不想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和逃避家里人的指责，母亲好多年没回过娘家，直到弟弟快要出生，才在外婆的催促下，母亲带着我和哥哥回外婆家。
其实，母亲只是勇敢去追求自己的爱情，她实际上只是一个二十出头情窦初开的少女，她没有伤害到任何人，可她却为自己的勇敢和主动付出了代价，哪怕事情过去了六七年，那些闲言碎语还是没有放过她。
记得当时大舅和大舅妈对我和母亲的态度并不好，特别是大舅妈，当她得知母亲要在外婆家生弟弟时，和外婆狠狠地吵了一架，说女人回娘家生孩子不吉利，要让外婆把我们都送回去。
外婆的态度却很强硬，说：我们已经分家了，要倒霉也是我倒霉，不会连累你，你要是担心我们会连累你的话，你就离我们远点。
这可能是一个导火线，把大舅妈对母亲那些积压在心里的不满全部引了出来，大舅妈对着外婆就是一阵输出，说外婆故意纵容母亲，才会让母亲做出丑事，让全家人都成了笑话。
大舅妈的声音太大了，几乎把半个村子的人都吸引过来，而外婆大概是不想让别人看笑话，只想息事宁人，从头到尾都任大舅妈骂，没有回过一句。
大舅妈可能是骂累了，也可能是发泄完了才放过外婆，后来，外婆让二舅把我和哥哥送回家，母亲则带着弟弟留在外婆家。
那时候不懂母亲为什么非要住在外婆家生弟弟，长大后才懂得大人也有大人的苦衷。
从那以后，我对大舅妈甚至可以说和大舅妈密切相关的人，都没有好感，包括对大舅。
而且，母亲和我一样，非常讨厌大舅妈，每次回娘家，母亲最多只会在二舅家坐一下，却从来不会去大舅家，甚至连几个表哥表弟都被母亲恨上了。
直到哥哥发生意外，母亲对大舅一家更是充满了怨恨，可以说，正是哥哥的离世，加剧了母亲和大舅之间关系破裂。
那年暑假，我16岁，哥哥18岁，可能是高考结束，哥哥想要出去放松一下，父母也赞成哥哥出去走走。
可我们都没想到，就在那个夏天，我们失去了哥哥。
哥哥跟着村里几个伙伴们一起到海边去游泳，那天的天气不是很好，到了晚上，海浪特别大，可是，哥哥和其他几个同伴缺乏这方面的隐患意识，明明看见情况不对，却还是下水游泳。
就是在那个晚上，哥哥再也没有上来，其他人都上岸才发现找不到哥哥，那时候大家都慌了，连忙去找人，还报了警。
可晚上下雨，光线实在是太暗了，根本无法搜索，直到第二天傍晚才把哥哥打捞起来。
我们听到这个噩耗后，我和父亲第一时间赶到现场，希望会有奇迹发生，可无论我和父亲怎么呼喊，最终还是绝望了。
哥哥的遗体运回家后，母亲几乎要哭晕了，特别是当村里的长辈拦着不让哥哥进祠堂时，母亲心痛要撞墙。
那个时候，我们最需要的就是亲人的安慰和拥抱，可大舅和大舅妈却没有出现，这让母亲的心里再次落下一道伤痕。
小姨可能是不希望母亲和大舅之间的关系继续恶化，她向我们解释说，大舅虽然没有来，但也给了200随礼。
在那时候，200随礼算是重礼了。
可对母亲来说，她需要的不是随礼，而是亲人的陪伴，再说，母亲更希望有更多的亲人来送哥哥最后一程，母亲不想哥哥走得太过凄凉。
也许正因如此，母亲不但把大舅的随礼退回去，还对外扬言要和大舅断绝关系。
刚开始时，我以为那只是母亲的气话，后来才发现，母亲是真的和大舅一家断绝来往。
从哥哥走后，差不多有10年，母亲说到做到，大舅家无论发生任何事，母亲几乎从不参与，随礼也只是为堵别人的口，不想被别人说闲话而已。
记得有一次，大舅家要建房子，听说钱不够，大舅来找母亲借钱，母亲直接拒绝了，还故意刺激大舅说：我有钱，可我为什么要借给你？告诉你，我哪怕把它丢了也不会借给你。
父亲觉得母亲过分了，就把母亲拉到屋里来，还安抚大舅说：你别把她的话放心上，也别听她乱说，如果能帮上忙的，我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，毕竟，我们是最亲的亲人，可现在我们也是爱莫能助。
大舅的脸上是一抹苦笑，但他什么也没有说，转身就走了，那背影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。
6年前，大舅被查出患上肝癌，本来我们应该第一时间回去看望大舅的，可母亲对哥哥去世时大舅的表现还一直耿耿于怀，如今，哪怕知道大舅时日不多，母亲也难以释怀。
直到最后，表哥可能一直在等母亲回去却等不到才亲自打电话给母亲，想让母亲回去看望大舅。
母亲还是找借口拒绝了，直到听小姨说大舅去世，母亲都没有回去，无论父亲怎么劝她，她都听不进去。
父亲说：你哥人都走了，这辈子你们之间的缘分也走到头了，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？你这样压着，到最后还要跟他赌气，表面看你是赢了，可实际上只会让自己更难受，以后哪怕后悔也再没有机会去和解，这又是何苦！
父亲说了很多，可母亲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，反而因此和父亲大吵了一架，还不让我和弟弟参加舅舅的葬礼，言明如果我和弟弟不听她的话，出席大舅的葬礼的话，她就要和我们断绝母子关系。
看母亲态度如此强硬，我们也只能作罢。
大舅走了之后，大舅妈一家对我们的态度越来越冷漠，甚至连人情往来都断了，彼此之间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，哪怕坐在同一个饭桌上，也只是维持表面的客气。
有好几次，小姨问母亲：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你和大哥之间竟然像仇人一样，连最后一面都不去送，我实在无法理解。
这6年来，大舅妈家无论办任何事情，再也不会通告我们，而我们家无论送出再多的请帖，同样得不到大舅妈一家人的回应，两家人的关系可以说是彻底断了。
这本来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，可时隔6年后，母亲患上肺癌，这半年多以来，进出医院几乎成了家常便饭，各种化疗、放疗，母亲被打磨得快要脱了相。
如今，医生让母亲回家做保守治疗，我们知道母亲的时间不多了，我们都想要让母亲走得安心一点，想要为她完成最后的心愿。
可每次问母亲有什么愿望时，母亲都只是静静地流泪，小姨说：你们的母亲可能是想你大舅了，这是她的心结。
我觉得不可能，母亲明明那么讨厌大舅，甚至连对待表哥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，怎么可能会想大舅。
小姨却说：人之将死，其言也善，正因为她面临着类似的情况，才更加觉得愧对自己的大哥，可她却永远没有和好的机会。
果然，母亲在痛得受不了的时候，嘴里总是念叨着大舅的名字，还喃喃自语着“对不起”。
我实在不忍让母亲在受病痛的打磨后，还要受精神上的痛苦，我知道，如今能解开母亲的心结的人只有大舅妈或表哥了。
我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，心里想着：只要他们能放下过去的仇恨，无论怎么骂我，我都愿意受着。
可我没想到，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，母亲和大舅之间的仇怨结得太深了，不是我的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。
大舅妈听到我说想让她来看一下我的母亲后，沉默了很长时间，我听得出来她在哭，然后，大舅妈只说了一句话：现在，你终于能体会到我们当初的心情了吧。
大舅妈的话让我无言以对，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求她原谅，毕竟，最该求得原谅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，如今，无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，最后，我什么也不敢说就挂断了电话。
父亲在一旁唉声叹气，还让我不要让母亲知道，父亲说：怪我当初没有劝住你母亲，不然的话就不会走到这一步，一切都怪我。
在这一瞬间，我终于懂了大舅妈和表哥这些年对我们一家人的冷漠了，也终于体会到了表哥当时想要为父母做点什么，却无能为力的无助感。
我不怨他们，一切都是我们自作自受。
父亲让我给表哥打电话，父亲说：无论怎样都该再试试，如果实在不行，我们也尽力了。
表哥接通电话后，我以为我们会无话可说，可出乎意料的是我们聊得非常投入，仿佛是一对老朋友一样，天南地北地都可以聊。
可当我向表哥提出希望他能够放下成见，来见我母亲最后一面时，表哥却翻脸了，说：“6年前，我也同样求过你们，可你们拒绝了我，让我父亲带着遗憾走，甚至在他的葬礼上，你们一家人同样没有一个人出现。”
“你知道吗，你如今的感受就是我当初的感受，说实话，我曾恨过你们，恨你们的绝情和冷漠，不过，后来我对自己说：何必去恨一个陌生人。”
“现在，你们对我来说，就是一个陌生人，至于你们是否会痛苦、是否会有遗憾，与我何关？”
挂断电话之前，表哥还说“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，大家各自安好吧。”
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来过探望母亲了，可母亲还是不停地看向门口，眼里有着深深的期待，我知道母亲想要见大舅妈和表哥，可我不忍心告诉她，大舅妈和表哥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，我只能假装看不到母亲的表情。
（文：米儿粒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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